不敢和日本人抢水喝
口述/余阿姣(100岁)
邵剑平/摄
从豫园管理处往弄堂里走100来米,就是安仁街,这里曾是南市难民区的一部分。2米多宽的小马路两边,都是百多年的老房子,木质的阁楼,七八户人家合用的卫生间,是老上海生活的活化石。
100岁的余阿姣就生活在这里。路过的老人小孩都会叫她一声“阿婆”。老人思维依然清晰,叫得出弄堂里每个熟人的名字。“1937年,我就住在这里,知道有个神父,人很好。”
整条街都成了施工现场
1915年农历十一月初九,我出生,今年有100岁了。我出生在安仁街81号,3岁的时候搬到了安仁街161号,算起来,我在安仁街几乎快居住了一个世纪。
我小时候,家里是做生意的,爸爸在山东南路问别人借了一间房子,开一家卖筷子的店。当时爸爸是店里、家里两头跑,店里要顾,家里也要顾。有时我也会去店里帮忙,跟着爸爸一起两头跑。
那时候,安仁街非常安静,邻里之间也都互相照顾。然而,到了1937年,日本人来了,直接把我家住的地方封锁起来了。后来,日本人把我家这边的房子炸了,又重新改造。他们把很多两层的楼房加盖一层,整条街都像施工现场,根本没有路可走。日本人还在路口造了铁门,平时有日本兵拿枪把守,一开门日本兵就会用枪打。
整个安仁街都被封锁了。
1937年11月南市难民区成立,安仁街被划分在第二区,出入口依然被日本兵封锁。
我们这个难民区第二区,根本没有自来水,只有几口井,所有人都只能靠井水过活。日本人也需要用水,他们也来提井水,我们哪敢和日本人抢水喝?所以有的时候就好几天都喝不上水。
难民区里也没有饭吃,街口有扇门能通往十六铺,我就穿小路逃出去,买一点鱼、买一点米。有一次回来时铁门被日本人锁掉了,我回不去,只能住到我叔叔家里,我叔叔住在新城隍庙(现今的连云路延安东路金陵西路之间的48路公交终点站附近)。我在他家住了两夜,终于又等到了铁门打开,才回到难民区里。
按照当时难民区的情形发展下去,很多人是会饿死的,但有个好心的法国神父,一直在接济难民,定期送些吃的过来,很多人才维持着活下来。
当时的生活非常苦,实在无奈,我就和爸爸逃到了宁波乡下。但是妈妈因为行动不方便没逃掉,还住在那里。我们逃到了宁波后,在那边借了房子住下来。
夜里不敢开灯
虽然名义上是“安全区”,但难民区里的日本兵也经常胡作非为。
那时,妈妈在家非常害怕,晚上哪个房间有灯开着,日本兵经常会把那个房间的玻璃窗敲掉。我妈妈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夜里不敢开灯,只能偷偷用油灯。吃的喝的都靠饶神父的救济过活,很不容易。
之后的几年时间,我都在宁波生活,根本没有家里其他人的消息,但难民区的生活,我却一直不能忘记。
那么苦,中国人都坚持着;那么难,还有善良的人帮助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