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 > > 正文

新华社记者:十年憾事,没能圆了汶川男孩从军梦

2018年05月11日 20:07:07 来源: 新华社解放军分社

    黄书波在都江堰采访

    新华社北京5月11日电(记者黄书波)汶川地震翌日,我随原济南军区抗震救灾前指,抵达都江堰市,直到两个多月后救灾部队撤离才离开灾区,熬成了汶川灾区资历最“老”的新华社记者之一。

    70多天抗震救灾报道中,既有参与救援看到受伤群众与家人相拥而泣的欣慰,又有目击官兵千难万苦救出受灾群众却不治而死的不甘;既经历了与同事李宣良徒步从都江堰进入映秀的危险,又见证了同事张汨汨在青川大山里把运动鞋脱给灾区小女孩的坚毅,还目睹了同事张玉清病倒在抗震救灾一线而紧急抢救的惊魂……但3000多个日日夜夜过后,回想汶川,有个男孩始终在脑海里萦绕,伴随的是挥之不去的遗憾。

    那是一个傍晚,我正在映秀采访某集团军副政委,从他接到的一个电话中获悉“有群众在某山顶附近发现了疑似失事直升机的残骸”,当即我跟随副政委驱车前往。

    汽车在仅容小车通过的盘山小道上颠簸四五十分钟后,来到大山脚下的一处受灾群众安置点。此时,夜幕降临,抬头望去,大山轮廓与夜幕正在融为一体,但寻找战友的任务,让我们一行七八名军人没有犹豫,扎进了无边的黑夜中。

    黑夜,并没有给我黑色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左肩斜挎海事卫星、右肩斜挎笔记本电脑、胸前挂着照相机的我掉队了,手电照不到前面的战友,呼喊又没有回应。

    “叔叔,是受伤了吗?”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返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调整手电方向,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向我快步走来。

    “找不到路了。”我尴尬地解释。

    男孩说,他知道大人们说的地方在哪里,从我们开始上山后,他就一直远远地跟着。

    望着黝黑的脸庞上还沾着泥的男孩,我问,“还有多远?”男孩回答,不远了,也就三四个小时。当时,男孩并不知道“三四个小时”带给我的犹豫:是和他一起寻找?还是返回等消息?但男孩坚毅的目光,让我抛弃了转身的想法。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走着,爬着,来回晃荡的海事卫星、电脑、照相机让我步履蹒跚。

    “叔叔,我帮忙背个包吧!东西太多,走路不方便。”男孩回过头来,用了尽量考虑我感受的语气说。

    但,不管是作为记者还是军人的尊严,都让我毫不犹豫拒绝了。

    “叔叔,你身上的包晃来晃去,走路不方便。要不这样,我找根藤把包绑在你身上,这样好走路。”男孩没有放弃。

    好办法让我没有理由拒绝。但男孩在用树藤给我绑了照相机、海事卫星后,顺势把电脑包绑在了自己身上,边往前跑边说:“进村入户的解放军叔叔说,大灾大难前要共渡难关。”

    继续前进。在手电光能看到山顶树木的地方休息时,男孩再一次感动了我。

    我从海事卫星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男孩分享,男孩爽快地接受了。但随后,他就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叔叔,你一路没喝水,这是村里发给我的,你喝吧!”说实话,因为出发匆忙,我没有带水,的确非常渴,感觉喉咙都要冒烟了。然而,要接过这瓶水,我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黄书波在映秀采访

    “叔叔,要是你不喝的话,这个我也不要了。”男孩把已经撕开包装的饼干递了回来。

    或许,固执在大多数时候是个贬义词,但男孩的固执,却让我眼角湿润。我相信,面前的不再是男孩,而是灾难过后成长起来的有主见有担当的男人。男人之间,过度的矜持会伤害真挚的感情。于是,你一口,我一口,就着一瓶矿泉水,我们共享晚餐。

    后来的寻找,无功而返。印象深刻的是,与上山相比,从山的另一面下来的路途无比神速。只要不太陡,我们就坐在路上,一路滑降下去……

    到了公路边,手机有了信号,我一看,已过了零点。分别时,我把包里攒的所有能吃的,一股脑儿给了男孩。男孩爽快地接受了,却提了个请求:“叔叔,长大了我也要当兵,你能帮我吗?”

    我知道这样的承诺是违反纪律的,但那时我没有犹豫:“当然可以。记住,今天上山搜寻的军人来自‘铁军’部队,到时候你找他们,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英雄的部队,需要英雄的传人。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有着秋收起义团、叶挺独立团和刘老庄连光荣传承的“铁军”,不会拒绝一名勇敢而又有担当的热血男儿。

    但,遗憾的是,匆忙分别时留下的记有男孩名字的纸条在灾区的辗转中不知所踪,而我留给男孩名片后,至今也没有接到那个期待的电话。

    这件事,让我遗憾了十年。每当手机上显示来自四川的陌生电话时,我的心里都有着莫名的悸动。我不知道,男孩有没有实现当兵的心愿,现在过得好不好……

【纠错】 [责任编辑: 丁鹏 ]
新华炫闻客户端下载

相关稿件

010020030330000000000000011100001298702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