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克吐鲁克：鲜花开在我们心上
克克吐鲁克边防连官兵巡逻在风雪边关。岳小平摄
盛夏，瓦罕走廊，海拔5200多米的东克克吐鲁克达坂依旧寒风凛冽。抬头望去，绵延起伏的层层峰岭，一片冰封雪裹。
“克克吐鲁克”，塔吉克语，意为“鲜花盛开的地方”。然而，此刻这里一片荒凉。“夏天还这么寒冷”，是记者对这里的最直观印象。
乘巡逻车抵达海拔4900米的山腰处，记者跟随官兵徒步巡逻。山路乱石嶙峋，每走一步都十分艰辛，一不小心就容易跌倒。海拔陡然升高，缺氧引起耳压变化，让记者觉得耳畔有阵阵蜂鸣声，连风声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官兵的表现却让记者心生敬意。
22岁的下士李敦云，全副武装，过沟越坎，身手矫健，如履平地。他本来已经爬到半山腰，看到记者步履维艰，又折返回来，与记者并肩前行。
越行，越远。看到记者实在难受，带队干部、卡拉其古边防营副教导员杨小强下令原地休整。
杨小强说，再往上走，将要穿越一大片冰川，10层楼高的冰川拔地而起，很难翻越。
有多难？覆盖面积达数十平方公里的厚厚冰层下，藏匿着无数突兀的冰锥。官兵行走其上，要么踩透日照后表面渐融的冰层，灌满一鞋冰冷刺骨的水；要么踩到冰锥上，扎得人疼痛难忍。
李敦云说，官兵最怕的是无任何征兆的雪崩，以及深不可测的雪豁。每次在冰川上巡逻，官兵必须手手相挽、谨慎挪步。因为，在这里哪怕一声呐喊也可能招致雪崩。
不到半小时，记者的指甲和嘴唇已经发紫。高原反应导致头疼欲裂，心如擂鼓。
想坚持，却难再坚持，记者掉队了。
一直陪伴记者的李敦云，转身眺望着十几公里外巍然屹立的雪山。对于眼前这位当兵4年还没探过家的下士来说，眺望雪山是“戍边最快乐的事”。
“都说山高人为峰，我们驻守在雪山哨卡，对这句话体会最深。”在这位“95后”的心中，巍峨雪山就是戍边军人职责使命的象征。
李敦云所在的克克吐鲁克边防连，驻守在瓦罕走廊最前沿，担负着中阿边境一线守防任务。
虽然宽阔的卡拉秋库尔苏河贯穿整个通道，但这里是不折不扣的“生命禁区”——平均海拔超过5000米，常年平均温度在-5℃至-10℃之间，最低温度达-40℃。
李敦云说，缺氧让每次巡逻攀爬达坂就像“爬天梯”。当初报名参军，这位来自甘肃敦煌的农家娃，对边防的艰苦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里才发现，艰苦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新疆边防，像李敦云一样的“95后”战士占了大多数，有的来自江南水乡，有的来自改革开放前沿地区，也有的来自经济相对落后的西部地区。“但无论来自哪里，家乡的自然条件都要比这里好得多。”杨小强说。
与内地“95后”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商场，没有大排档， 没有互联网，没有KTV，智能手机也不能天天使用……巨大的生活落差和长期的寂寞，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适应。
21岁的上等兵郑卫国来自广东茂名。两年前，他从广州一所大学毕业，怀着一腔热血，选择来到边防部队。
戍边的每一天，都让郑卫国刻骨铭心。刚开始站岗时，因为缺氧，郑卫国经常脸憋得发紫；刚来连队第一周，赶上断水，脸都没法洗……
这位当初害怕站夜哨、一听到山间狼嗥就心里发毛的战士，如今已度过了适应期，与雪山、哨卡、战友融为一体。“边防连就是一个同甘共苦的快乐大家庭。”郑卫国说。
前段时间，郑卫国大学时的班主任组织全班同学聚会，他在电话里对郑卫国说：“每个人都见到了，唯独没见你……但我们都为你自豪！聚会时，大家谈论最多的是你。”电话这头，郑卫国泣不成声。那是他入伍以来，唯一一次流泪。
从老师和同学的话语里，郑卫国体会到了自身坚守的价值和意义——享受生活、领取高薪，和心上人花前月下，以后有的是时间。但选择以坚守雪山哨卡、巡逻“生命禁区”的方式服务祖国和人民，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20岁的上等兵刘玉庆，曾是青海建筑职业技术学院一名在校生。在一次任务中，他的脚趾严重冻伤，虽然及时进行了治疗，但至今时常又痒又疼。
“这没啥，只要边境一线安全，我们心里就踏实。”刘玉庆说，戍边的日子谈不上惊天动地，也很少遇到什么大事，但做好每一件“小事”就是“大事”。
看着一茬茬年轻战友在边关生活的历练中渐渐成长，在克克吐鲁克边防连守防15年的老兵马小龙很欣慰。在这位“80后”看来，如果要给“95后”边防军人画张像，就应该从这里起笔：黝黑的脸上时常露出青涩害羞的笑容，却又显得自信成熟……
新一代边防军人的自信和成熟，不仅流露在他们的表情上，还闪耀在他们的行动中。
谁说克克吐鲁克没有鲜花？记者感慨，守防的每一天，那些“老高原”“老边防”精神滋润出的精神之花、理想之花朵朵绚烂，盛开在海拔5000米的雪山哨所，盛开在官兵心中。
因为有了他们，“鲜花盛开的地方”名副其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