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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响起的军号

2019年04月11日 09:31:42 来源: 中国青年报

    “小教员”进行吹奏示范。张增亮 摄

    教员讲解。张增亮 摄

    每天上午8点,军号声准时从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临街的红楼中传来,打破早上校园的宁静。匆匆路过的学子只要抬头往楼上看一眼,就能看见窗边有人正在练习吹奏,手里的金色号管上系着一块红绸。他们吹得尚不成曲调,但格外卖力。

    四级军士长韩军杰来自陆军某部,和大部分学员一样,他在进行着一项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学习:军号吹奏。“没想到能接触真正的军号,更没想到能成为新司号制度施行后的首批司号员。”学习了1个月,韩军杰依然感到很兴奋。

    今年3月4日开始,韩军杰和来自全军的40名士官来到北京,参加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举办的首期司号员培训班。在此之前,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工程兵、通信兵、乐团小号手……两个月后,他们将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司号员。

    开设司号员培训班,来源于一项“新”制度。去年,中央军委训练管理部发布消息,我军司号制度恢复和完善工作全面展开,计划分两步组织实施:2018年10月1日起,按现行规定全军恢复播放作息号;2019年8月1日起,全军施行新的司号制度。

    来北京之前,司号员培训班的战士们很少有人见过军号。这个代表着拉开冲锋序幕的传统通信方式,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因受到不断演进的战争形态和军队现代化建设发展冲击而暂时退出历史舞台。

    当韩军杰和同学们第一次拿起军号,很少有人把这项培训称为学习音乐。他们更愿意称它是一种仪式,在和平年代里接受军号的洗礼。

    “让军人重新吹响军号,目的是恢复红色传统,唤醒军人的血性。”该院军事文艺创演系(以下简称创演系)主任徐惠冬说。

    然而,近30多年的历史空白让一向以培训见长的创演系没了招,只能一切从零开始。所幸他们找到了左刚,虽然“转行”做了30年原空政文工团乐队队长,但这位曾经的司号员再拿起军号,依然能吹出当年熟悉的曲调。课程设计就开始于此。

    依靠左刚的记忆和经验,创演系在去年设计出初步的教学大纲与培养方案,但修改一直在继续。甚至直到第一届司号员培训班开班,每周的方案设计研讨会依旧准时召开。有了每天的课堂经验,方案也随时在调整。

    创演系教研室主任梁召今是位歌唱家,他知道如何把控气息,也知道真正将气息掌控自如需要多久。在他看来,想要穿梭于战场上,在行进间自如吹号,两个月的学习时间远远不够。

    “他们需要大量的练习。”梁召今说。为了给学员们提供更优质的教学环境,创演系打扫出专业的隔音教室,避免“准”司号员们与其他学生互相影响。这是两个月培训期内专属于司号员培训班的教室,搬到这里,学员们可以自由练习。

    解放军军乐团万千里与左刚共同负责军号演奏课教学,在他看来,比外在条件更重要的,是学员们高涨的学习热情。“他们能够感受到军号背后的意义,那些红色精神,所以才会主动去学。”

    作为30多年前的最后一批司号员,左刚看着新一批司号员拿起军号,尽管吹得还不够熟练,但那熟悉的曲调依然让他热血澎湃。他清楚吹响军号对一场战争的意义,那是千军万马前的号令,所以在课堂上,他的要求格外严格。

    “宁可不吹,也不要吹错。”左刚重复着这句话。

    为了让学员们更全面地了解军号、学习军号,培训班开设了乐理知识基础课程和军号历史课程,还特别请解放军军乐团增派了刘保国、王强两位老师,使得师资力量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和很多官兵一样,参加培训班的学员们之前对司号员也知之不多,他们从播放的电子音里了解军号。武警某部下士孟磊说,来北京之前,他甚至和大部分战友们一样,认为司号员只是个在需要的时候吹吹号、可有可无的角色。

    如今,孟磊清楚地知道,早在1927年,参加八一南昌起义的国民革命军中就编有司号分队和司号兵。中国工农红军第4军成立后,在军部副官处编司号班、设司号官,在团、营、连分设司号长、号目和司号员。原有的军号谱有名目类、勤务类、战斗类、仪式类四类109种,如今被精简为作息类、行动类、仪式类三类21种号谱。其中,新的军队作息号种包括:起床号、出操号、收操号、开饭号、上课号、下课号、午睡号、午起号、晚点名号、熄灯号、休息号等11个标准号谱。

    他同样清楚,军号承载着传承红色基因、强化号令意识、推进正规化建设、提振军心士气的作用,特别是在战场上发挥着指挥通信、克敌制胜的重要功能。

    通过学习军号历史,孟磊知道了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釜谷里战役中,司号员郑起一把军号吓退了敌军。

    那场战斗中,司号员郑起在阵地上只剩7名志愿军战士的情况下吹响冲锋号。号声响起,敌人愣在了原地,他们知道在这样的旋律后,每次都有志愿军潮水般涌来。在两遍号声中,冲上阵地的敌人转而掉头向山下逃跑。

    “战争来了,只要你站在山头吹响,千军万马就会往前冲。”左刚这样告诉每一名学员。

    韩军杰抓紧一切时间进行练习。他已经练了很久的“打嘟”,鼓起腮吹一口气,他可以让嘴唇飞快震动十几秒。

    就在这个月,韩军杰的第二个孩子将诞生。为了保证完成学习任务,他选择留在校园,甚至和妻儿视频时,也边聊天边练习气息。时间长了,韩军杰1岁半的小儿子也学会了“打嘟”,时常在镜头里把饭喷得到处都是。

    “司号员吹响一场战争,是战场上的英雄,谁不想做英雄呢?”韩军杰想念妻儿时,都会这样对自己说。

    战场,是军号精神最终得以展现的载体。在徐惠冬看来,和平年代里吹响军号,是精神的传承,更是向战场的宣告。一旦战争对现代化通讯设备造成破坏,那些活在历史故事中的军号,仍然能够以最古老的方式指挥战斗。

    实战模拟训练是教学设计中的最后一个环节,学员们将被送到平时实弹实训的演训场上,在枪林弹雨中自行寻找掩体,完成行进间军号吹奏。徐惠冬正在挑选着训练地点,比较哪一个更加贴近实战。

    “恢复军号不只是单纯为了让军号‘活’起来,在实战化的今天,它必须拥有自己恢复的意义,那就是能够参加战斗。”徐惠冬说,在未来组织战备演练中,电子播放号音将被取消,改为司号员吹奏。而为战场培养能够传达指令与指挥战斗的司号员,是培训班开设的最终目的。

    这是一项尚未在课程表上公开的教学内容,但学员们已经猜到了,他们跃跃欲试。韩军杰每天都会拉杨鹏到校园里的长廊去练习,他刻意站着吹奏,风穿过这里时,号声就会被远远送出。

    “能让越多人听到越好,真到了战场上,面对的可不只是一小片长廊这么大的地方。”韩军杰说。

    杨鹏作为武警新疆总队曾经的一名小号手,很快就掌握了气息的运用。他正在向下一个目标进发,争取尽快能够完整吹奏11个标准号谱,因为只有先一步学会了,他才能去指导更多的同学。

    这是教学大纲中的计划:除了培养司号员,还要培养“教练员”。

    “把这些人培养成‘种子’,然后去各个部队‘开枝散叶’,带动更多的人学会军号。”在梁召今看来,两个月的培训时间里,这些学员除了学会熟练吹号,还要掌握教学方法。目前看来,这项计划进展顺利。

    如今,创演系的教员们也几乎人手一支军号。他们同样在学习吹号,加紧培养更多的“军号教员”。

    晚饭后,学员们三三两两分散在长廊间。有几名学员围绕在杨鹏身边,专注地看他吹奏军号。韩军杰试图跟上杨鹏的节奏,他举起军号,将红绸捋到一边,吹出来的曲调有些生涩,杨鹏微笑着鼓励他继续练习。

    “再来一遍。”韩军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丝毫没有停手的样子。他享受吹响军号的那一刻,尽管只要短短十几秒,两腮就会酸痛。好在经过一段时间,吹出音已经不是问题,从练习发声到练习音准,他期待着下一个飞跃。

    课余时间,学员们仍在勤奋练习,嘹亮的军号声回荡在傍晚的校园里。“吹响军号,热血就上来了,就想当英雄。”四级军士长韩军杰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双眼望向天空说。

【纠错】 [责任编辑: 刘憬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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