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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什姐莉:我的爷爷尕布龙

2015年09月26日 00:10:14 来源: 新华网

9月25日,尕布龙外孙女达什姐莉在座谈会上发言。

达什姐莉

我的爷爷去世将近四年了,四年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对他老人家的赞扬,广大群众对他的怀念,尤其是今年电视、报纸等媒体大规模的报道、话剧《草原之子》在各地的演出,老家海晏县修建了以爷爷名字命名的广场……每当看到这一切,就感觉他还在我们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作为他的外孙女,有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爱戴=的爷爷,我感到非常自豪!

我从1992年小学二年级到2006年大学毕业一直在西宁和爷爷共同生活,爷爷的言行深深地影响着我。

爷爷一生勤俭节约、艰苦朴素。他在西宁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去世后就交还给了单位,自己没有买房。家里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沙发、凳子、餐桌都是从单位便宜处理的旧办公用品,不管是在海晏还是在西宁,自己吃饭基本上不炒菜,早饭是酥油炒面,午饭是土豆白菜,晚上吃面,能吃上点鸡蛋算是很好了。家里病人多时,会和平时吃的不太一样,煮点羊肉,包些饺子、包些包子,让来看病的农牧民们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在海晏家里,就睡土炕,在西宁睡的一张木板床,因为搬家次数多,还修了好几回。我妈妈想着他年纪大了,想给他买张睡着舒坦点儿的床,他没答应,说床太软了容易生病,那张木板床陪伴了他二十年。他穿的衣裳一直是两三套洗旧了的中山装,布料也是非常一般的棉布,衣服发白了,领口和袖口磨烂了也舍不得扔掉,让我妈妈或者保姆换一下衣领袖口,补一补继续穿。他说,衣服干净整洁就行了,没必要浪费钱买新的,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花。

爷爷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我从8岁起,就住在爷爷家,每天早上打扫完楼上楼下的卫生才去上学,饭后洗完碗筷才去写作业。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穿着在同学中是最朴素的,直到上中学的时候,我还穿着手工纳的布鞋,那时候我都不会告诉同学我爷爷是领导,因为在我心里他特别不像个领导,太平凡太朴素了。

爷爷从来不讲特殊,从不利用自己的权力为家人办事。我的奶奶、我的父母和家人,一辈子都生活在牧区,以放牧为生。我们的家人中唯一受到的照顾,就是让我和两个哥哥在西宁上学,接受了比州县更好一些的教育。我的姐姐下岗了,学医的哥哥毕业后被分配到砂石厂当修理工,妈妈都曾要求过爷爷帮忙调工作,但他都没有管。他说,“组织分配到哪里就到哪里,都是一样为人民服务嘛!”爷爷身体不太好,身边也没有亲人照顾,2006年,我大学毕业后,我的亲戚甚至爷爷的朋友都劝说爷爷,给我在西宁找份工作,留在他身边,他还是没答应,让我到基层去锻炼,用他的话说“有口饭吃就行了呗!”最终我还是如他所愿,回老家的乡镇上工作一直到现在。时间长了,我们都习惯了他的作风,也不再提要求,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一直过着和其他老百姓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

印象中的爷爷家就是免费吃住的“牧民招待所”。家里每天都有很多客人,他们是从各州县来西宁看病的农牧民,这些人中,爷爷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家里为病人们摆满了简易的床和被褥,虽然房间很多,但我从来没有单独的卧室,经常和病人们住在一间屋子里。甚至有时候人太多,我得把自己的床让出来,到爷爷的卧室打地铺。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餐厅里一个很大的桌子周围,桌子还是爷爷从单位处理的旧会议室的桌子,有时候晚饭前做饭的保姆点人数时会开玩笑地说:“今天全省的人可都来齐了啊!”因为病人中每个州县的人都有。有时来的人太多,爷爷家里的炒面、酥油、肉经常不够用,老家还得给他补贴。和我住在同院的同学们都奇怪为什么我们家总是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人,我当时回答说:“爷爷可以带他们去看病”,现在我明白了,爷爷是牧民心中最贴心的人,他们愿意来找他,爷爷的家就是他们在西宁的家。记得我高考前,晚上复习得很晚,爷爷让我早点休息,不要影响来看病的病人,我就先假装睡觉,等他们都睡了,才起来到餐厅看书。

西宁离海晏不到100公里,爷爷却很少回海晏的老家,因为家里总有来自各地的病人需要照顾,甚至很多个春节,是和病人们在一起过年。爷爷家的门白天永远都是敞开的,他不让我们关门,就像是农村或牧区的大门一样,有一次我进门顺手关了门,被他训斥了一顿:“关门干什么?大白天的关着门,群众怎么进得来?”多年后我在乡镇工作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我们要敞着门迎接群众,更要敞开心门服务群众。

听妈妈说,爷爷60岁之前,过年回家一般从大年三十住到大年初三,即便是三天时间他也总是有安排的,初一让孩子们去亲戚家拜年,自己却穿着皮袄拿着鞭子到山里放牧,他说“平时没有时间回家,要给家里的人放两天假,虽然我现在当干部,但是不能忘本。”蒙古族过年有请朋友到家里喝年茶的习俗,大年初二,他都会邀请村里的老人们来家里喝年茶,然后买面、买米、买粉条,送到村里的老人和生活贫困的家庭,给他们拜年。大年初三,要叫年轻人喝年茶,教育年轻人要搞好团结,抓好生产。有一件我印象很深的事情,爷爷到省政府院子里给同事朋友拜年时,带的礼物,大家一定想不到,就是两包茶叶、两包冰糖、一瓶醋、一瓶酱油,从来不拿烟和酒,他说烟酒没用处,茶叶醋才是最实惠的嘛。

爷爷非常重视家乡的教育,他自己掏钱为哈勒景民族寄校、扎汉口小学的教室和宿舍修建了采暖设备,每年教师节、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一定会回到乡上的小学看望老师和学生,个人花钱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给老师们赠送书和笔记本,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激励老师们好好教学。听我妈妈说,很多年前我奶奶在的时候,家里曾经收到过一封信,是个偏远山区的贫困学生的感谢信,那时家人才知道爷爷以我奶奶的名义资助了很多学生。

爷爷对农牧民的关心似乎远胜过家人,可就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冬天,一向节俭的爷爷从王府井商场给我买了件羽绒服,他从来没在商场买过衣服,那件衣服对爷爷来说一定很贵。他说冬天冷,别冻着。当时我哭了,之前因为爷爷坚持让我在乡镇工作的怨气,瞬间消失了,我知道他是那么地疼爱我。上班两年后,我准备结婚,带着男朋友一起去看望爷爷,也让爷爷把把关,看看他准外孙女婿。我们说,爷爷,我们给您做了套衣服……话音还没落,爷爷就已经哭了,嘴角颤抖着说:“好好好”,转身走到卧室去了。我和妈妈也都哭了,其实我们心里知道,他对我是多么地不舍。以往他对我们的要求过于苛刻,我们也曾有过埋怨,但当我们长大成人,走上工作岗位,接触了纷繁复杂的社会,我们才发现,一个人把一件事情当成一种信仰坚持一辈子该有多难,我才懂得他经常说的“不要忘本”,我才知道他硬逼着我每天吃一块酥油炒面是为了什么……这时候,真想对爷爷说声谢谢,可他已经不在了。

2011年10月8号,爷爷离开了我们,当时各州县的很多群众前来祭奠,在爷爷的遗像前痛哭:“我们心中的佛走了……”

这就是我的爷爷,他两袖清风,一辈子没享什么福,却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百姓的身上!虽然爷爷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质财富,却给青海人民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时至今日,依然还有那么多群众爱戴他、怀念他、追思他,我觉得爷爷这辈子值了!

[责任编辑: 王佳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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