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3月17日电 题：赵晶：为生命的起降保驾护航
新华社记者吴晶、董瑞丰
“做麻醉就像一架航班的起降，麻醉诱导是起飞，患者恢复清醒是降落。我们的职责就是确保一次次起飞降落都平稳有序。”说这番话时，赵晶眼眸里透出的光亮，让那张白皙的脸庞更添几许温煦。
赵晶是中日友好医院手术麻醉科主任。3月11日上午11时许，刚完成例行检查工作的她，就在手术准备区的一间会议室接受采访。
桌上，一份双面打印、共计20页的个人简历，列举着她在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博士攻读，在欧美多国的深造经历，还有一系列国内外的学术任职、杂志任职和专业文章。
赵晶（中）顺利完成高难度6岁小儿肺移植麻醉后与儿科医生交班。受访者供图
“我爸就是内科医生，从早忙到晚，我小时候随他去义诊，老乡们送他会掉眼泪。”赵晶开门见山，浅浅道出从医的初心，“当一个像父亲那样的好医生，就是我的梦想。”
然而，父亲起初不太支持她的选择，因为“麻醉医生不算临床医生”。是老师罗爱伦教授的一句话让赵晶坚持了下来：“麻醉医生是外科领域的内科医生。”
不了解麻醉的人，往往以为打一针、让患者睡着就行了。其实，一台手术牵系多种麻药，麻醉医生要全程守护在患者身边，心率、血压、呼吸等几十个指标，哪一个出了问题都不行，所以业内都说“外科治病、麻醉保命”。
气道狭窄的患者、有青光眼的患者、有严重糖尿病的患者……种种病案赵晶说来轻声细语，实际却是惊心动魄。
大手术情况就更加复杂，尤其是器官移植。中日友好医院党委书记宋树立说，近年来，中日友好医院肺移植团队跻身世界前列，离不开手术麻醉团队的精益求精。
“不能仅靠医德医术，还要有严格制度。”赵晶“7天24小时开机”，日复一日，时刻关注科室工作的质控。
赵晶（左二）严密关注患者在术中的每一项指标。受访者供图
每天早晨技术人员常规检查麻醉设备；由工作年限超过20年的三线医生主持交班会，一张表标示当日每个人分管的房间和院区，危重的、会过诊的、高龄的、特殊手术等都会特别讨论；科室负责人除了手术室当值，还要抽空去巡视患者比较危重的手术间……每一间屋、每一道岗，赵晶讲得很细，反复解释记者听不懂的地方。
标签上不写浓度，机器没有检查，医生状态不好，患者信息交班不清……在护士长张颖的记忆中，每一台手术、每一个环节，都逃不过赵晶的火眼金睛。
“就像飞机在天上飞，有很多道安全屏障，前面一关有漏洞，后面一关就要修补。”为此，赵晶和教学小组同事们借鉴国外先进经验、汲取不良事件教训，研发了18个模拟教学剧本，对科室新进人员进行定期培训。
大出血、困难气道、创伤急救、药物过敏、心跳骤停……不断完善的预案和复杂繁琐的程序背后，是一次次关于临床危机处理思路。
核实患者信息，告知麻醉程序，询问患者冷暖……在赵晶的示范带动下，全科室都在践行她提出的“三心”要求——
对生命要有敬畏心，对患者要有同理心，对工作要有责任心。
以心换心，常获“幸福”。一位一岁半的唇腭裂患儿因为麻醉药过敏，没有医院接收他手术。赵晶采用新的技术很快确定了过敏原，孩子手术成功，最终露出灿烂的笑脸。
这样的笑脸，化作动力，支持着赵晶在麻醉这行工作近30年，主麻超过一万台手术，并带领团队完成35万例麻醉。她推动建立的麻醉药物过敏诊疗体系，已进入全国100多家医院推广，成为国际会议和学术期刊上的中国经验。
“虽然病人在全麻状态，但是我们要像病人清醒时一样对待他。”——守候在安然的患者身旁，赵晶常会想起老院长、“七一勋章”获得者辛育龄教授的这句话。
也有年轻人抱怨麻醉医生就是“幕后英雄”、难有前途，赵晶就会用自己作例子鼓励他们：“我年轻时，难免会对这种幕后工作有点小失落；但现在，我爱上了这种低调的付出。”
年复一年，年轻人也走进了赵晶为他们量身定制的职业航道：有的走上临床一线，有的申请科研项目，还有的坚持每天早晨提前到岗做好充分准备、尽力缓解焦虑病人情绪。
虽无声却温暖，科室收到的锦旗越来越多，赵晶从不刻意示人，“无需炫耀，患者对麻醉的了解比感谢更重要”。
对患者投入，对家人亏欠，陪伴他们的时间总是屈指可数。在丈夫和双方父母毫无怨言的支持下，两个孩子升入大学，不约而同选择了公共卫生专业。
新冠疫情期间，呼吸衰竭需要紧急气管插管的患者数量一度飙升，手术麻醉科每天都会接到十几次插管呼叫。赵晶带领大家坚守岗位，发着高烧扛了下来。
当时赵晶的父亲已是肿瘤晚期，每次接通电话，他都说“我没事，你安心工作”。直到最后一次，他再也没有接起……
“人命关天，你选择了，就要付出，否则就是失职。”追忆父亲，赵晶的眼里有遗憾，更有坚毅，因为儿时的仰望，已化作恒久的传承。
继去年科室获评全国巾帼文明岗后，赵晶今年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
“希望大家更关注麻醉。”两个小时的采访临近结束，赵晶一边起身赶往手术室，一边说，“下一步要推动建立移植手术领域麻醉的专家共识”。
一旁的休息室，几位医生正好步入。稍事休整，下一台手术又将开启。记者不禁又想起赵晶的比喻，“调整好状态，为‘下一架飞机’护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