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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瑞耕:以有限之生命,殉无限之事业
2007年01月04日 15:16:51  来源:中国记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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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日报 储瑞耕

    在今天这个庄严的场合,我用《以有限之生命,殉无限之事业》这么一个题目,总结我近30年来的新闻实践,讲三个问题,和大家谈谈心得,交流体会。

    在这30年里,我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杂文,一是评论。这两项,在整个新闻事业中,是两个小项,起码不是大项。不过,作为我个人,确实是尽了力。

    第一,关于心态

    我以为这个问题,既有它的长久意义,更有它的现实意义。作为长久意义,请问:有哪个时代不需要解决心态问题呢?一个人的心态不佳,又怎么能够有所做事呢?我们竖看历史,有哪一个成了大家的人心态不好呢?作为现实意义,今天社会转型,经济转轨,人们价值取向多元化,相当多的人,物欲化东西的干扰太多,心态不佳,心浮气躁,心猿意马,心神不定,心旌摇荡,有的甚至"心"被金钱勾去了,无利不干……已是不争的事实。这种不良社会风气入侵我们的新闻队伍,就更加有害。因为我们所从事的是引领社会舆论、纯化社会风气的事情。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才是血,而水管里流出来的只能是水。双手被金钱等物欲牵制着,那就决计不可能写出优秀的作品、办出优秀的媒体来。网络技术的发展,厚报时代的到来,外来文化的影响等等,都可以产生两种作用:一是积极的作用,那就是我们新闻人和新闻事业向更加现代化发展;一是消极的作用,好比有了汽车,人们的双腿功能退化了,《昭明文选·七发》里就有"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如今有的新闻工作者,不再艰苦地深入社会基层和生活实际,而是满足于从网络上讨生活,编资料,出"稿子",长此以往,怎么了得?心态问题,说到底是一个人的人生观问题。如果人生观正确坚定,就可以做到保持良好心态,"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比如:我不要份外的钱,不清不白的钱,那就任何金钱诱惑的作用统统等于零!天王老子拿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总是想:此生选定了新闻这一行当,那就心无旁骛,兴趣以寄,精力以寄,心血以寄,性命以寄,"使名字活在自己的作品上"。

    第二,关于社会良知

    我们新闻工作者要努力成为社会良知的代表,我想就是我们的屁股要坐在绝大多数人一边,眼光集中在生活的基层、改革开放生产建设的第一线,同情心和人文关怀更多地放在弱势群体身上。如果见了好人好事好现象,我们没有充沛的热情去歌颂,那何以体现社会良知?如果见了欺压百姓的坏人坏事坏现象,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干预、揭露和抨击,我们又怎么体现社会良知?如果矛盾一复杂,我们就撒手不管,那又何谈社会良知?这里着重谈一谈批评,也就是舆论监督。我一向认为:报纸,尤其是党报,不搞舆论监督,天理不容!我在自己几十年的杂文和评论的实践中,有三条,也叫"三法":点名道姓法、敲山震虎法和反弹琵琶法。

    所谓"点名道姓法",就是通过直接采访(而不是时下时评最常用的"据报载"),了解到现实生活中的实际事(我向来有一个观点:"写评论也要采访"),在文章中直接点出何时何地发生了何事,进而表明自己的态度:肯定什么,否定什么,褒奖什么,批评什么。我主笔《河北日报》"杨柳青"言论专栏18年来,这样的文字不少。比如河北省南和县发生电力局老大架子放不下,违反相关法律法规,给企业和农民造成损失,我实地采访后写了一篇言论《我们今天的思维》,惊动了这个电力局,他们立即取消了全县农村的一项收费,细心的农民一查,这项收费已经明令禁止半年之久了,于是报告省物价部门,最后退赔了农民近百万元。想一想,如果不点名道姓,而是骂"糊涂街",这个电力局就不可能被惊动,"露马脚"的事情恐怕就不可能这么早发生,那么这次老百姓利益维护的客观效果就出不来。所谓"敲山震虎法",就是掌握了事实和政策,批评的稿子写出来之后,先给地方领导审阅,引起重视,如果问题得到了解决,批评稿子就不再刊出,甚至刊出改正了的正面稿子。前年我了解到河北省平山县一个镇卫生院与农民发生宅基纠纷:农民手中握有村、镇、县三级土地使用证明,无数次上访,可硬就是盖不成房子,农妇还被法庭传唤,甚至被绑到大树上。卫生院与农民比较,卫生院是"强势",而农民是"弱势"而且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只能、不可以不站在农民一边!我写了一篇稿子《一方宅基,八年纠纷/平山县竟有如此怪事:一个卫生院顶翻三级公章》。稿子给县委书记、县长审阅,他们作了严厉的批示;可是过了半个月,动静不大,我又写了第二稿,再送审,书记县长又批示,事情有了一些进展,可是那家卫生院又横生枝节,我又写了第三稿,又送审;书记、县长也真的恼火了,开多方联席会议,现场办公,最后是:我的稿子一篇也没有见报,而农民的房子却盖起来了。所谓"反弹琵琶法",就是有的新闻事实、新闻线索,写成批评报道或者内参稿子都是可以的,可是如果我们热情地参与进去,就可以促成事情的转化,出来正面的稿子。我曾经接触到石家庄的两个村子,他们为争夺外来民工打得头破血流,汽车也砸坏了。采访之初,双方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气氛剑拔弩张。通过近两个月反反复复的艰苦的工作,双方都作自我批评,该赔礼的赔礼,该赔偿的赔偿,最后还结成了"文明友好村"。见报的通讯是《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我配发了言论《和为贵》。社会良知,归根到底我想就是要有责任感,在评论写作上既要强调是非分明,不和稀泥,又要强调言之有理,不情绪化。所以我常常同地方领导同志说,我坚持"平行不干扰,帮忙不添乱,建议不拍板,批评不纠缠。"

    第三,关于人生价值

    人生价值,大概包括两个意思,一是生命状态怎么样,二是做了多少事。

    就我个人而言,我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大好:永久性房颤;十多年来,吐血、心衰、病危,反复折腾;心脏1990和2004年在北京安贞医院开胸手术了两次:第一次直视成型,把二尖瓣修理了一下;第二次则不仅把二尖瓣而且把主动脉瓣都换成金属的了。这样我的胸膛里每时每刻都好象有两只小闹钟在"嚓嚓"地响,这响声将一直伴着我到死亡。我必须每天定时服用抗血凝的药(不然就会形成血栓),这种天天服药也将一直伴着我到死亡。所以我特别清楚人的肉体生命的"有限性":如果第一次心脏手术过不来,1990年我就死掉了,那年我44岁。有朋友同我开玩笑:"你几乎拿全了新闻界所有的奖项,什么都有了,该死了。"这话并无大错,"韬奋"、"百佳",还有"国务院津贴"、"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等,都有了,但是问题在于:作为事业,新闻事业,则是无限的。

    拿我在新闻事业中做的事情来说吧:杂文从1978年《中国青年》复刊号上那篇《谈谈"个人奋斗"》算起至今大概有近两千篇,80年代中期我参与筹创和主持过《杂文报》的总编务。评论以"杨柳青"专栏为代表,从1988年2月起,至今发文章七百多篇, 1999年获"首届中国新闻奖名专栏奖",2003年作为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九五"研究项目成果的《中国新闻评论发展研究》,以"贴近生活的储瑞耕'杨柳青'言论专栏"为题进行了介绍和评述。有时我深夜扪心,想一想:这些,又有什么呢?我观察当今时代的杂文界、新闻界,有那么多年轻人涌现出来,他们作品之众多,思想之敏锐,观点之新颖,常常令我瞠目结舌,自愧不如。我痛感自己的观念、思维乃至文笔都与今天的时代有了某些隔膜,弄得不大敢写文章了。比如四五年前"千龙新闻网"刚起步时,我有幸与《新闻出版报》的孙月沐(朽木)、《新闻战线》的万仕同(斯通)两位先生一起被称为该网络评论的"三剑客"。可是近年来,我就自己觉得"跟不上",极少参与了。怎么办呢?只要"有限的生命"没有到终点,那么就不可以不在"无限的事业"中继续努力,有所做事。比如"杨柳青"专栏,我在18年前就曾向当时的领导承诺:"生命不出问题,我坚持干10年、20年或者更长的时间。"20年就要到了,现在的主要问题还是要"与时俱进",在贴近生活,反映信息,传道解惑,扬清激浊等诸多方面,尽力做得更好一些。美国政治家、科学家富兰克林(1706-1790)说过这样的话:"若你希望死后仍不被人们遗忘,那么就写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让后人去读,或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后人去写。"此话中的意思好象是两者只可取其一而"不可兼得"。而我认为,作为一个有抱负、有成就的新闻工作者,这两者恰恰是可以兼而得之的--既"写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让后人去读",又"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后人去写"。我们不仅应当做得到,而且可以做得到。建议我们大家一起努力!

 
(责任编辑: 高海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