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9日，在奥地利维也纳，

库尔茨在其领导的奥地利人民党赢得议会选举后向支持者们挥手致意

　　他由政治新星迅速成长为政治明星，但由政治明星进而崛起为巨星之路却因一场调查而出人意料地戛然而止，黯然化为流星。

《环球》杂志记者/于涛（发自维也纳）

　　2022年伊始，在中国也颇有人气的奥地利“帅哥总理”库尔茨有了新动向：刚宣布告别政坛一个月后就找到了新工作，还是到遥远的大洋彼岸去上班。

　　刚过去的2021年，奥地利政坛风云突变，原本支持率极高的库尔茨，因遭腐败指控和调查而被各派政治势力围剿，先是在10月被迫辞去总理职务，接着12月又辞去执政党人民党主席和议会党团领袖职位，宣布彻底退出政坛。

　　库尔茨出生于1986年，在其他人或许才开始从政坛起步的年龄，他已由世界最年轻政府首脑变身世界最年轻的“前总理”。尽管退休金丰厚，但正值壮年，库尔茨显然不可能在家“颐养天年”。奥地利媒体一直在追踪他的最新动向，很快就有爆料称库尔茨将去硅谷发展，东家可能是谷歌。

　　2022年新年前夕，库尔茨终于向媒体确认他的新去向：加盟位于美国加州的蒂尔资本，职位是全球战略师。

神秘的新东家

　　蒂尔资本不像谷歌那样有名，普通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该公司披着一层神秘色彩，据说规模只有几十人，公司的主页只有“THIEL”（蒂尔）几个大字，没有其他内容。实际上，在硅谷风投圈子里，蒂尔资本名声赫赫，因为它是硅谷风投“教父”彼得·蒂尔的个人投资公司。

　　彼得·蒂尔是硅谷的传奇人物。他生于德国法兰克福，后全家移居美国，曾在斯坦福大学学习哲学和法学。1996年蒂尔筹集10万美元成立了蒂尔资本，开始了风险投资生涯。2000年，蒂尔和美国特斯拉公司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共同推出PayPal，并取代马斯克担任PayPal首席执行官，直至2002年PayPal成功上市，并于同年10月被eBay以1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蒂尔由此掘到第一桶金，成为硅谷著名的投资人。

　　他的一个经典投资案例是2004年借给一名哈佛学生50万美元创业，以此取得了该公司10.2%的股份。这名学生是马克·扎克伯格，公司就是脸书。此外，有本叫《从0到1：开启商业与未来的秘密》的书在中国创业圈很火，几乎人手一本，它的作者就是彼得·蒂尔。

　　蒂尔不仅擅长风险投资，政治投资也独具慧眼。他是硅谷中极少数的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在2016年的美国大选中，他捐给特朗普125万美元，公开押宝特朗普，赌赢了这场政治“风险投资”。特朗普当选之后邀请蒂尔加入总统过渡小组执行委员会，做自己在科技上的顾问。

　　库尔茨和蒂尔在2017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相识。蒂尔自称是古典自由主义者，也是绝对的保守派，这与库尔茨的政治理念相近，两人很快就发展出深厚的友谊。2019年，库尔茨第一次总理职务被罢免短暂下台期间，曾以私人身份到硅谷访问，受到蒂尔的热情款待。2021年蒂尔获得了德国新闻界的弗兰克·施尔玛赫奖，专门请求由库尔茨作为他的颁奖嘉宾致辞，可惜库尔茨因为调查案缠身未能到现场。

　　“全球战略师”显然是蒂尔专门为库尔茨量身定制的职位，据说年薪约50万美元，高于库尔茨担任总理的工资。媒体分析认为，库尔茨不需要真的为这个务虚的职位而离妻别子到加州去上班，蒂尔看重的主要是库尔茨作为政治人物长袖善舞的能力，及在国际政商界的良好人脉关系。库尔茨虽然在政治上遭受重挫，但他毕竟年轻，除了剩余的影响力外，未来更有各种潜在的可能。作为风险投资大师，蒂尔现在为库尔茨雪中送炭，或许将来又是一个经典案例。

新星、明星、流星

　　库尔茨也借投身蒂尔资本，再次向外界宣示其彻底退出政坛的姿态。

　　库尔茨两次出任总理，又两次黯然下台，他实际执政时间加起来也就三年多一点。奥地利人戏称库尔茨为“短总理”，因为他的姓KURZ在德语中有“短”的意思。但实际上，他的政治生涯并不算短，从开始投身政治到宣布离开政坛约有18年，从出任联邦政府部长到辞任总理也有10年，是典型的“年纪不大，但资格很老”。

　　库尔茨身高1米86，公开场合总是西装笔挺，英俊儒雅，谈吐不凡。但他只是个大学肄业生。作为“政治神童”，库尔茨很早就全身心投入政治，以至于没有时间完成大学学业。2020年奥地利政府为控制新冠肺炎疫情而关闭大学，媒体戏称总理总算大学“毕业”了，因为大学“关闭”和“毕业”在德语中可使用同一个词。

　　2003年，库尔茨17岁，还是个中学生，就加入了奥地利人民党青年团，5年后成为维也纳人民党青年团主席，再一年后当选奥地利人民党青年团主席。2010年他成为维也纳市议员，2011年出任奥地利负责移民融合事务的国务秘书，2013年成为欧盟国家最年轻的外长，这时他才27岁。2015年欧洲出现难民危机，库尔茨抛开欧盟直接与东欧各国谈判，为关闭难民“巴尔干通道”起到决定性作用，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下一代的领袖”。

　　2017年奥地利大联合政府破裂，提前举行大选，库尔茨当选人民党主席，带领人民党重新定位和革新，以全新的面貌参加选举。人民党重新成为奥地利第一大党，库尔茨选择与极右翼自由党联合组阁，以31岁的年龄成为奥地利史上最年轻的总理，也是世界上最年轻的政府首脑。

　　2019年，奥地利发生自由党主席、副总理施特拉赫视频政治丑闻，执政联盟破裂。一番激烈的政党斗争之后，国会罢免了库尔茨的总理职务。但在经历这场奥地利战后最大的政治风波之后，库尔茨带领人民党在4个月后的大选中获胜，并与绿党组阁，再次出任总理。

　　2019年底，库尔茨携带大选胜利的光环出席了欧洲人民党会议，成为会场最为耀眼的政治明星。接近40%的得票率对其他国家的主流右翼党派而言是无比羡慕又遥不可及，与绿党联合组阁又开创了欧洲政治先河，媒体开始热烈讨论奥地利人民党的成功秘诀和复制奥地利执政模式的可能性。库尔茨一时风光无限。

　　库尔茨第二次出任总理后不久，就赶上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他表现出较强的政治领导力、决策力和执行力。奥地利是欧洲国家中最先要求强制佩戴口罩，也是最早采取严格封禁措施的国家之一，因此奥地利是疫情第一阶段抗疫表现最为出色的欧洲国家之一。在欧盟层面，库尔茨联合丹麦等中小国家发声，在新冠肺炎疫情救助基金分配等问题上屡屡与德法等大国唱反调，他的强硬态度甚至惹得法国总统马克龙大为光火。

　　强势而优异的表现让库尔茨人气继续攀升。他和人民党的民调支持率一度超过40%，媒体和专家普遍认为库尔茨将长期执政，甚至开始研究人民党一党单独执政的可能性。之后因疫情长期化，民众对政府不满增长，库尔茨的民望有所下滑，但在谁最适合担任总理的民调中，他一直高居榜首。

　　2021年8月，库尔茨以99.4%的历史最高得票率连任人民党主席。这也许是他在奥地利政治舞台上最后的高光时刻，因为此时已有传闻称检察机关在对他进行调查。

　　10月6日，奥地利媒体传出爆炸性消息：人民党总部、总理府和财政部遭突袭搜查。奥地利经济事务和反腐败调查检察官办公室宣布，对库尔茨及其亲信9人涉嫌腐败犯罪展开调查。此次调查的其实是一桩陈年旧事。检方指控称，在2016年至2018年期间，当时掌握在奥地利人民党手中的财政部涉嫌资助有利于库尔茨的民意调查，帮助其取得党内领导权。

　　库尔茨否认所有指控，坚称自己清白。但在强大的政治压力下，库尔茨不得不于2021年10月9宣布辞去总理职务。

　　2021年11月27日，库尔茨长年同居的女友苏珊娜为他生了个儿子，库尔茨升级做了爸爸。也许是孩子的出生让库尔茨对世界和人生有了新的思考，12月2日，他发表个人声明，宣布辞去所有政治职务，结束政治生涯回归家庭。

未来有无限可能

　　正如媒体所评论的，库尔茨的陨落像他的崛起一样飞快。他由政治新星迅速成长为政治明星，但由明星进而崛起为巨星之路却因一场调查而出人意料地戛然而止，黯然化为流星。他还未能在奥地利开创出属于自己的政治时代，但毫无疑问已为奥地利的政治格局和政治发展打下了深刻的烙印。

　　库尔茨如今仍不满36岁。崛起太快，“年少轻狂”时犯下的小错成为他下台的导火索。但年龄也是库尔茨最大的优势，他的未来仍有无限可能。

　　尽管短期内不可能重返奥地利政治舞台，但加盟蒂尔资本既可以让库尔茨在商界一展身手，也为他维护和拓展人脉关系提供了良好平台。

　　值得注意的是，库尔茨近日还接受了一项名誉职务：出任欧洲宽容与和解委员会共同主席。这是一个旨在推动与极端主义、种族主义和反犹主义做斗争的民间组织，在欧洲政商界特别是犹太人精英中有广泛的影响力。英国前首相布莱尔长期担任该组织主席，今后将与库尔茨共同担任主席。

　　库尔茨退出了奥地利政坛，但影响仍在。随着形势发展，有朝一日人民党再次把库尔茨作为救星迎回党内也未可知。

　　欧盟机构和联合国组织也是库尔茨未来可能进军的舞台，中小国家政治人物出任这些机构领导有悠久传统，奥地利作为中立国更具优势。奥地利人瓦尔德海姆就曾担任过联合国秘书长。

　　当然，所有这一切可能都要等对库尔茨的调查尘埃落定，并经过一段时期的沉淀之后。

　　库尔茨在宣布退出政坛的记者会上表示，他作出这个决定艰难但并不痛苦，并且深怀感恩。但从他转身离去的落寞身影中依然能看出心中的不甘，毕竟，他还有太多的雄心抱负未能实现。

来源：2022年1月2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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