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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岭春色
2018-10-01 13:48:55 来源: 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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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飞

  谷雨节早晨,我们沐浴着温煦的阳光,迎着清凉的南风,朝向华岭进发,像赶赴花期的蜜蜂一样,不知不觉中奔赴一个春天的约会。经过前天夜晚一场春雨的洗礼,蔚蓝的天空仿佛是透明的,不着一丝云彩,阳光四处流泻,显得格外清新,有隐隐约约的芳香,那是鲜花、绿叶和泥土混合成的醇香气息,是春天特有的味道,被微醺的风到处传播,陶醉着人心。

  华岭是耸立在会宁县南面的一道绿色屏障,距离县城25公里。由西向东逶迤横亘,海拔从2500米缓缓下降到2200米。林带犹如一条神秘的巨龙,从西天向东海俯首盘旋而去。苍天浩浩,山峦莽莽,斑斑华岭,锦绣文章,200公里的林带,横跨通渭、安定、会宁、静宁四县区。这座已经历了40年风雨的绿色长城,是耸立在陇中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我们从会宁县城出发,驾驶着一辆白色桑塔纳教练车,去华岭林带中的旧312线练习驾车。开始时沿207线向南而行,穿村越庄,路边杨柳依依,田间麦苗青青,春色掩不住的大片大片地膜,犹如缠在土地上的绷带,捂着干旱皲裂的伤口。好在前天一场春雨潜入夜晚,瞒人去润花,放胆来梳柳。久旱逢甘霖,人们抢墒补种,处处可见扶犁摇耧的人影。朋友驾驶车辆,由于我们都是学习练车,加上路面坑坑洼洼,车速缓慢,使我在忍受颠簸的同时大饱眼福,尽情欣赏路边掠过的风景。

  一路上,我看到很多柳树被削去了旁枝斜杆,只剩下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桩,树杆露出白森森的伤口,而其间已有新芽顶破粗糙的树皮钻了出来,使人不得不惊叹柳树生命的顽强。我知道,每年春季,人们都将那些柳树上胳膊一样粗的枝干砍下来,当做新树苗重新栽植。真的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砍去了枝干的老柳树,忍住疼痛,自舔伤口,慢慢疗治斧锯留下的伤痕,又会拼命发出新芽,长成新的枝干;而砍下来的枝干,虽然无根,但只要有泥土的滋养,就会又扎根发芽,渐渐长成一棵又一棵大树。即使把柳树枝干不栽入泥土,而是堆放在烈日下暴晒,那枝干也会凭着自身的一点水分,奇迹般地抽枝发芽。柳树的这种不屈不挠的坚韧精神,确实令人无限感慨而又无限敬仰。

  道路蜿蜒上升,大约行走了20多公里,在一个叫沙家湾的小村庄,左绕向东便进入了华岭。虽是谷雨时节,但这里山高岭远,春天才刚刚爬到山岭上。雨后的林带,杨柳碧叶初绽,清新如洗;沙棘匍匐在地,如毡如毯,苫蔽黄土;经历过寒冬的松柏,显得优雅闲淡,而姿色更加凝重。这些树木枝叶手拉手,搭起一道绿色走廊,穿行其间,我的目光变得如此贪婪,被草木擦成了两个深邃的湖泊,蓄满了杨柳和松柏的枝条。柠条和沙棘率领身边的野草,一起从荒芜里突围而出,在我眼里划出无限涟漪。我们在林间练习开车,就像一只甲壳虫在绿叶上练习飞翔,披着绿阴,一样的专心,一样的痴迷。一路上鸟鸣声此起彼伏,红腹锦鸡飞出飞进,长长地彩色尾羽,为我们指引前行的方向。

  穿行在林带,我像一个采菊南山下的魏晋逸士,悠然抬头望去,华岭上莽莽林带,像一条粗壮的绳,把草木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绿色,牢牢地捆在一起,一刻不放开。偶尔透过林隙,可看见村舍人家,有牧童牵着黄牛,正从浓荫深处慢慢走来。还有梨树夹在其间,一树一树怒放的梨花,把林带渲染得五彩缤纷,更加绚烂迷人。我想,这样的人间四月芳菲美景,应该写入当地教科书,让孩子们用童音大声朗诵出来,才有可能不辜负这美好的季节。

  进入党岘境内时,看到横跨道路制作的一道铁门上,书写着“华岭松柏比肩挺起凌云志,党岘干群齐心拓宽致富路”的对联,我心里一动。这还是2010年我在县上工作时,党岘乡要制作彩门,乡党委领导嘱我编撰的一副对联。我曾多次到过华岭,有时是雾里,有时是雨里,有时是雪里,每次都会在我心里搅起一层层涟漪。这里曾经是“天下富庶,莫如陇右”的人间圣地,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粮足粟裕。后来由于斧锯滥伐,干旱肆掠,华岭成了山上不长草,空中无飞鸟的枯焦寒荒之地。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修梯田,挖水窖,种草种树,终于形成了公路两旁宽100米宽、长200多公里改良生态,涵养水分,美化环境的林带。

  茅盾先生于上世纪40年代过华岭,写下了一篇《风雪华家岭》的散文,记录了那个时代华岭的艰难和苦涩情状。他的这篇文章不用比喻,没有形容词,去掉了所有的修饰,通篇是直白的描写。想来那时华岭还没有这么一条林带,没有碧叶天的顾盼,没有芳草地的亲睐,茅盾此时的文笔,一点不像《白杨礼赞》那么抒情优美,虽然没有张恨水《谁都头疼的华家岭》中写的那样令人讨厌,但读来也是艰涩、困苦、窘迫,给人留下一副苦难深重的情怀。

  华岭是一座不朽的丰碑,记录着红军英烈的功勋。那就是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在会宁会师期间,红五军为了掩护主力部队,在华岭北翼的大墩梁与敌鏖战,地上顽敌穷追猛打,天上敌机狂轰乱炸,红五军副军长罗南辉与800多面将士喋血黄土,魂归华岭,使这一道普通的山岭成了气壮山河的英雄山将军岭。青山有幸埋忠骨,那一座座英灵安息的坟茔,把华岭的海拔提到我们永生仰望的高度。现在,那一排排挺拔的白杨,如一排排列队的年轻战士,飒爽英姿,如一杆杆刀枪,迎风怒号,至今山谷回应着荡气回肠的绝响余音。

  我正在回想着历史时,教练师傅说,路边的这些老柳树,就是左公柳。我循声向外张望,只见路边那些枝干粗壮,树皮发黑的柳树,一株株都显得那么沧桑苍茫,仿佛满脸长满了老年斑,历史感十分深重。左宗棠,这位晚清中兴之臣,率部平乱路过华岭时,和他的潇湘子弟一路行走,一路栽植杨柳三千里,把春分引领到这里,又从这里引领过玉门关,直抵西域边塞。这些左公柳旁边的杨柳已经吐嫩枝,挂新叶,一个个在春分里明眸善睐,舒枝招展,迎风搔首弄姿.而这些老柳树它们倒能沉得住气,一个个绷着黑黑的脸色,一言不发,一叶不出,只在坚硬的枝干上泛出淡淡的绿意。也许它们经历得太多了,才显得不急不躁,不慌不忙,慢慢地把内心积攒下来的春华,一点一点往外掏。总有一天,老柳发新枝,它们发出的那种凝重的浓绿,庄重得会让我们瞠目结舌——树冠如盖,遮天蔽日,凝绿滴翠,那种气场才叫气势。

  我们在道路平直的一个地方停车驻足,稍作休息。下得车来,看到那一株株白杨顺着山坡倾斜着身子,好像一个个勾头塌背爬坡的人,它们从沟底爬上来,想去山顶看看那边的世界风光。40年过去了,它们还在哪里爬着,眼看就要到山顶了,但就是卖不出最后的几步,就一直在那里挣扎着、喘息着,而迟来的春天,踩着它们的肩头,轻易的翻过了山头,向两边的山坡铺排而开。放眼望去,千山流碧,万木滴翠,正是人间春色正浓时。站在山顶的那些树,挺了挺腰身,无意又将华岭的海拔抬高了十几米,更增添了山势的巍峨。杨柳如织,滞风留云,松柏比肩,承露接雨。林带的一枝一叶已经在改变方圆气候发挥着作用,开始泽润曾经苦甲天下的这方热土,造福靠天吃饭的当地人民。

  李云飞,甘肃会宁人。在《飞天》、《甘肃日报》、《诗选刊》、《中国诗歌》、《海外诗刊》、《新诗大观》、《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兰州文苑》、《北方作家》、《白银文学》、《白银日报》等省内外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数百首(篇),有诗作入选《中国年度诗歌选》、《飞天60年典藏》等选本,出版散文集《故乡的风》。甘肃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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